12月 30, 2004

最終惟有音樂陪伴我



是的,最終惟有音樂陪伴你,不是感傷,沒有寂寞
那眼目無法觸及的音聲的波動,是永恆的慰藉,不假外求,無法變質



在公共電視看到的片段。
還是小學生的符浩在發呆。
父親問他:『在想什麼?』
『我在想怎麼發展我的音樂。』符浩若有所思的回答。
『要是沒有音樂,我要怎麼辦呢?』
只有音樂不會消失,爸媽、朋友不會永遠在身邊,最終只有音樂陪伴我吧!
符浩是認真的這樣想著的。

是符浩的父親帶給他的影響嗎?沒看到完整的影片,我不知道。若是,符浩已從父親那兒,得到他一生最好的禮物。


因為父親是音樂家的緣故,年幼的馬友友從小就學大提琴,而且拉得很好,但他並不快樂。年少的馬友友,還不覺得音樂對他是重要的,學琴只是服從父親的意志。直到長大成人,馬友友才體悟了音樂對他的意義,感謝父親當年的堅持。

相較之下,符浩比馬友友幸福,對音樂的喜愛來自幼年的自發。

是的,最終惟有音樂陪伴你,不是感傷,沒有寂寞。那眼目無法觸及的音聲的波動,是永恆的慰藉,不假外求,無法變質。唯有這樣的事物,才彰顯真實吧!就像你那無法描述的心,才是真正屬於你的!

我正在聽著Keith Jarrett 科隆音樂會的CD,1975年的老唱片了。18年前初次在同學家中聽到,是令人懷念的LP的年代。那時買不起擴大器也沒有唱盤,便錄了兩份錄音帶,後來錄音帶也聽到壞了。十幾年後,在唱片行無意中發現CD版,像是重遇分散多年的舊情人,而她也還在等著你,真是作夢也會笑的際遇啊。

Keith Jarrett是位爵士鋼琴手,這張唱片是現場即興的演奏。彈到後段,他忍不住也跟著吟哦起來。鋼琴家邊彈琴邊自顧自的吟哦,最有名的要算是顧爾德彈巴哈的『郭德堡變奏曲』。光聽前面3分鐘琴音,敏銳的人,眼淚就要掉下來了!

他們應該是彈到『失神』的境地了吧!彈琴的手是跟著天上的聲音滑動的,所以聽的人也很難不融入那奇幻的琴音中。

心神搖晃、時空兩忘,不知今夕何夕,是聆聽這樣樂音的經驗。
18年前如此,18年後亦復如是,卻又多了生活的歷練。
我望著珍愛的真空管機,泛射出溫醺橘藍微光
就像X POWER廣告影片那老頭喊著:『是那光!就是那光!』

再過18年,這道光芒仍然不滅吧!
一道永恆的微光,照亮億萬劫累世的幽暗。
是的,臨到終了,唯有音樂仍然陪伴著你
而那時,你也將能隨著Keith Jarrett、顧爾德吟哦,是那光!

12月 29, 2004

因馬勒復活



年事稍長,對人事變換稍有體會,經常被年輕的新進同仁詢問
如何化解繁瑣的工作與壓力?

『冷氣房中重量不足的哀愁麼?』
我經常笑而未答,偶爾會說,試試馬勒吧!


大學時期遇友人陳君初識馬勒。

父親為雞農的陳君來自雲林農村,熱心鄉土文學,善於小說創作。那是燠熱的夏日午後,在學校陳君蟄居的宿舍,「lucky」牌錄放音機正播放著馬勒第二號交響曲『復活』。陳君訴說著父親辛勤耕農、養雞,配合政府農牧政策,長期辛勞積疾,最終卻是血本無歸,貧病終身的故事。

陳君身材高挑瘦削,緘默少語,看來一臉病容,但在談及小說創作與家鄉景況時,眼神卻是炯然炙熱。我的父親與祖父早期亦是務農為生,童年雖有農耕生活的經驗,但對陳君描述的破落農村景象,仍有隔閡。


我們就讀的大學,以盛產美女聞名。諸多女同學來自經商富裕的家庭,全身名牌、衣著光鮮,學校是她們娛樂的社交場所,讀書是附加的休閒。當她們優雅地進城逛街、喝下午茶時,陳君窩在斗室,用鋼杯泡麵充飢。

陳君的小說得過學校舉辦的文學獎,那微薄的獎金,補貼了他父親賣雞供他唸書之外的餐食費用。陳君嘴角慣常露著淺笑,其實頗具魅力,他似乎並不為自己窘迫的生活為意。

陳大學畢業後,我們遂失去聯繫,多年以後,輾轉聽聞陳君捨棄冷氣房的工作,選擇在建築工地做粗活,夜晚在馬勒的陪伴下繼續挑燈創作。

我回想起當年在陳君宿舍迴盪著的馬勒旋律,回想他幾乎足不出戶,以泡麵為生,以小說創作嘗試抗訴家族悲慘的境遇。

陳君說,每當他心情低劣至極,便要聽一次馬勒,在音符裡尋求力量。那時我更能理解陳君的悲劇性格,對富裕虛矯的反叛,也更能體會馬勒給予他的慰藉與支撐。

進入職場多年的我,白楊櫃子裡放著馬勒交響曲全集,用真空管機、HIEND喇叭聽著排山倒海而來的馬勒。多年前那夏日燠悶的午後,老舊「lucky」錄音機播放出音質粗噪的馬勒,恍若靜止了,但那音符沈澱著,悠長深遠地敲擊著。

年事稍長,對人事變換稍有體會,經常被年輕的新進同仁詢問,如何化解繁瑣的工作與壓力?

『冷氣房中重量不足的哀愁麼?』

我經常笑而未答,偶爾會說,試試馬勒吧!


12月 26, 2004

失溫的羊肉爐



醉眼朦朧的小劉,在摔到地面的那一煞那
應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!要是他能回過頭
清醒地看著自己這幾年來轉變的情節,他會怎麼想呢?



L打電話來說小劉死了,從他情婦家的陽台摔下來跌死,才30幾歲的人。

小劉夫婦原本在中和經營一家不起眼的羊肉爐店,地點偏僻,店也談不上裝潢,湯頭倒是不錯,生意起初平平,後來有個記者不經意來吃了一次,在報上介紹了一番,口耳相傳,慢慢的竟天天人聲鼎沸,生意好的讓小劉也感到意外,原本只打算做個小營生,沒料到後來又在台北開了100多坪的分店。

小劉鹹魚翻身,錢像打開的水龍頭,源源不斷,少說有千萬之譜吧!人有了錢,心就變大了,朋友也擁上前來。那台破舊的載卡多被拋棄了,換了BMW728i;勞力士鑽錶也往手上戴。


小劉怎麼看都不像是戴勞力士的人,又開BMW來載羊肉!我總是不理解,這是幹嘛呢?像常在路上,看見賓士車窗搖下來,伸出一個小平頭,往地上吐檳榔汁的不自在。總而言之,一切都變樣了!

前年股市大好,小劉在股市又賺了不少,在朋友的簇擁下,他開始涉足酒店,吃喝玩樂,拿著幾張金卡,一晚動輒幾萬元的帳單,簽起來也不眨個眼。志得意滿的他,當然就沒那麼勤奮了,把店丟給老婆打點,後來竟在外面也養了個女人,並懷了身孕。

L說,小劉在摔死前,好像有些預感。他曾跟朋友說,趁有錢趕緊享受吧,不然來不及了。那時小劉已經有些頹喪了,台北店的生意沒做起來,總統大選後,股市一瀉千里,現金全在股市裡被套牢。小劉摔死前不久,幫年幼的女兒買了一套10多萬的迪士尼幼兒教材,他還是愛著他的小女兒的,但他忽略她有段時間了。

警方說,小劉喝了酒,應該是忘了帶鑰匙,想從陽台爬進屋子裡,結果腳踩空了。
醉眼朦朧的小劉,在摔到地面的那一煞那,應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吧!要是他能回過頭,清醒地看著自己這幾年來轉變的情節,他會怎麼想呢?

也許不會期望羊肉爐店的生意那麼好吧!也許他會覺得,在菜市場裡,買幾本廉價的故事書,能多陪陪小女兒,說說童稚的故事,就很幸福了吧!


12月 25, 2004

因為愛



阿桀初戀的情人今年五月要結婚了,她仍深愛著他,她說她仍等待著他,但她即將與那「次好」的人結婚。

前晚靜坐,全身發熱,略有輕安之感,氣脈在全身環繞的感覺明朗。頭殼應該又起變化了吧。下座後,精神振揚,了無睡意。凌晨四時許醒來,天色仍然昏暗,精神奕奕,上網遊晃,竟在ICQ上遇見了阿桀。

「睡不著麼?這麼早?」我問。
「半夜驚醒,連續好多次了,心情很糟。」
「因為她的緣故吧?」
阿桀前不久失戀了,類似的故事情節,幾年後又重演。
我想,一定是為情所苦。
「剛在醫院住了四天,才出院。」
「怎麼回事?」
「突然昏倒,檢查不出原因。」


阿桀前些年也莫名昏倒過一次,那時他遭遇第一次戀情,也是類似的情節。他的初戀情人今年五月要結婚了,她仍深愛著他,她說她仍等待著他,但她即將與那「次好」的人結婚。

人們習慣說「墮入情網」,頭腦往下沈了,失去理智。能夠不理會腦袋,像個蠢蛋不顧一切的愛一個人,是難得的幸福,但高昂戀情的熱度,仍然容易隨著地心引力,逐步下滑。

她說要跟阿桀分手時,阿桀只好說:「那麼希望他能好好照顧你」
她回家痛哭了好幾天,她期望阿桀百般呵護她,她顯然覺得阿桀愛她不夠。
他埋怨著,當阿桀發現第三者介入的跡象時,並未有強力挽回的行動。

但阿桀的確是深愛著她的,因為愛她,他希望她能獨立,所以他用理智與她溝通。阿桀的愛很深,但他沒法用她習慣的方式表達,他們之間有道薄霧籠罩著。阿桀被愛折磨到莫名的昏倒,我很邏輯的推論他昏倒的原因。

她仍然為失去他,痛哭多夜。但她似乎難以回到阿桀的身旁,因為她不忍傷害那後來出現,現在體貼照顧她的第三者。那對現在忠心陪伴她的人公平,她這樣被腦袋糾纏著。

深沈的愛,應該是種不顧一切的死亡,兩個人都需成為虛空,才能圓融接納彼此。預先劃好一個容器,等待對方來融入,往往方圓齟齬。

但深沈的愛,往往升起全然的佔有慾。